也许,一个人的胃是由哪些食物打的底,便对那些食物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,哪怕那些食物很简单、很原始,一旦再次重逢,胃还是会激动得蠕动,分泌酸性液体,期待那些食物的到来。
就如,旅人的胃,对锅巴粥等简单食物的期待。
其实吧,个人觉得锅巴粥应该是饥荒年代人们智慧催生的食物。试想,在那米饭本就金贵的年代,柴火灶焖熟的饭,难以避免地在锅底黏贴着一层焦焦的锅巴。硬吃自然是好吃,但只适合牙口好的,何况在缺少油水的年代,锅底的粘性似乎特别强烈,要把锅底的锅巴铲得颗粒归仓十分困难。


水化万物。是啊,用水可以解决这一问题。何况,煮饭时本来就有上好的水,那就是米汤。那汤白乎乎滑溜溜的,浮着一层闪闪发光的米油,和干巴巴焦脆脆的锅巴简直是绝配。
于是,米汤成为柔化锅巴的比较好选择。
饭盛干净后,米汤浇到锅巴上。有了米汤的滋润,锅巴变得易撬动,再以铲徐徐研磨,焦黄的锅巴得到软化,粥渐浓。锅巴不必磨得太碎,仍可见小块时,即可盛出,放到碗里,汤稠锅巴黄,焦香四溢,入口,是米、泉水、火焰交织出的原汁原味,胃瞬间舒坦。
就那样,水不浪费,米不浪费,米融入水里的成分也不浪费,每一粒变成锅巴的米,都在米汤的浸泡下得到升华,这升华给与胃以温暖的享受,让它的记忆根深蒂固。
后来,旅人们漂泊在外,有很多种类的粥灌入过胃里,其中有各种更新版的锅巴粥,胃在默默接纳的时候,却没停止过倾诉,倾诉它对那最初原味的思念,这倾诉酿成沉甸甸的乡愁,只有柴火灶上的那口大铁锅才能装得下。


某次过年前,兄弟姐妹因故相聚,母亲不辞辛劳,启用柴火灶煮我们心心念念的饭,做我们叨咕了许多次的锅巴粥。米煮过心,快速沥出米汤,盖上锅盖,小火慢焖米饭,火候到时,如开窑般揭开锅盖,挖出米饭,锅巴黄橙橙的,一干吃货闻香而来,持碗排队候粥。那一刻,恍若回到清贫儿童年代,简单的食物,简单的期待,简单的快乐,真实,没有负累。
近日,想喝锅巴粥,柴火灶已重垒,而母亲已年迈,自己尝试开灶烹饭,最后锅巴成功烧糊,锅巴粥变成了“黑米粥”。

遗憾之余,尝了一下,那粥却并不苦涩,香味亦好。母亲说,以前缺医少药时,若孩童肠胃不好,便故意烧糊锅巴,兑米汤服下,颇有治疗功效。旅人闻言,得意于无心栽柳之举,居然还有别样效果。
一日再归老家,母亲应允,亲自烧柴火焖饭,锅巴粥果然大获成功,就着新鲜的辣椒炒肉,瞬间喝掉四碗。心满意足抚腹之余,总觉得有些冗长的思念,皆在那粥里得到回应。